最近一直在寫研究計劃的階段停滯不前,晚上和老垂吃飯時說起,在寒冷的天氣裡對著冷掉的湯鍋和冰冷的鮮奶粉圓,我忍不住問:
「為什麼你要選馬來西亞當你的田野地?」
一來對窮苦的社會所留學生來說,選了需要搭飛機才能進行訪談、做田野調查的地方作為研究主題,實在光想象就覺得會遇到很多瓶頸。二來,其實我們都理解,作為十七八歲就離鄉的大馬留臺生而言,對自己家鄉的語言不熟、社會上不成文的規矩不熟、人們行事作風不熟、行政部門的運作方式不熟、路也不熟、人也不熟、學術環境不熟、研究成果不熟、政治不熟、就連基本的馬來西亞史其實也不太熟......說白了,似乎自己不管在大馬還是台北,都是一個實實在在的異鄉人。
以前總有人喜歡用香蕉人來形容在海外(歐美)長大的華人,老實說,現階段的我們對自己的國家而言,其實也是一根不同品種的香蕉吧。
我又繼續問:
「為什麼你要回來念研究所?」
而我這問題背後的意思其實是:都從台灣畢業回去了、家當也都搬回去了、告別酒也喝了、眼淚也掉了、還找了工作,找了工作還不止、房子也找了、狗也養了一條。工作了一年又跑回來重新開始找工作、找房子、跑移民署、找女朋友、年紀也大了過沒幾年就三十了、年紀大就算了碩士畢業回去也不知道可以做什麼....why這是為何?
老垂一貫老派,嚼著飯沉甸甸的看我一眼:
「啊那妳是為什麼要念研究所?」
看他實在老派,我只好自己再問了一句:
為什麼死抓著敲門磚都沒有的檳城不放?
我盯著老垂眼皮底下揮之不去的黑眼圈大聲嚷嚷起來:
「這才有繼續念下去的意義啊!!!」
老派老垂說了聲是啊,就這樣。
我就帶著老垂的是啊,就這樣。走過冷到實在討人厭的椰林大道、曬著沒什麼溫度的月光回家。想起今天早上上課時老師提到了余華的書,隨手又拿起來翻,想起老垂吃飯的時候說自己幾年前看過。
書裡某頁寫著:
「也許這就是我們經常所說的命運。寫作和人生其實一模一樣,我們都是這個世界上的迷路者,我們都是按照自己認定的道路尋找方向,也許我們是對的,也許我們錯了,或者有時候對了,有時候錯了。在古羅馬人所說的生之前和死去之前,我們誰也不知道在前面的時間裡等待我們的是什麼。」
隨著年紀漸長,我們逐漸了解了某些道理。一旦離鄉背井,那裡的一景一物都激起了回憶和書寫的衝動。或許有時候錯了,但有的時候,我想,其實也是對了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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